最近，印度月船二號探測器在落向月球南極的最后階段突發(fā)狀況，與地面失去聯(lián)系，至今“生死未卜”。無獨有偶，今年4月，以色列月球登陸器“創(chuàng)世紀”號，也在距離月面10公里時出現(xiàn)故障，摔到了月球表面，功虧一簣。
這兩次任務的成本都不高?！皠?chuàng)世紀”號是目前到達月球最小、造價最低的登陸器，任務花費僅1億美元。月船二號項目成本略高，也不過1.5億美元。這樣的成本與美國航空航天局（NASA）同類項目相差甚遠。
低成本太空任務是不是注定要面臨更大的風險？全國空間探測技術首席科學傳播專家龐之浩向科技日報記者表示，節(jié)約成本不是不可以，但不能一味追求便宜，應更多從技術創(chuàng)新的角度來實現(xiàn)。
過于強調(diào)成本 或增加風險，難獲有價值成果
有報道稱，印度的人工費用很低，其高水平航天工程師每月的工資僅為歐美工程師收入的零頭，這能為他們的航天項目節(jié)約不少成本。
但想省更多，就要靠技術了。如果有成熟的火箭、航天器，或者完善的地面基礎設施，就能縮短研發(fā)周期，省下一些技術研發(fā)和基礎設施建設費用。
印度此前發(fā)射過月球探測器和火星探測器，具備一定技術基礎，但技術水平并不很高。
2008年10月，印度發(fā)射了該國首個月球探測器月船一號。這臺探測器造價約8300萬美元，可以說很便宜了。同時，它的確有些本事。相比我國首個月球探測器嫦娥一號的200公里環(huán)月軌道，月船一號直接進入了距月面100公里高度的軌道；其攜帶的相機性能也不錯，獲取了分辨率較高的月球地質(zhì)圖、月球礦物圖和月球地形圖。為了“少花錢多辦事”，月船一號搭載了6臺國外的載荷，超過了載荷總數(shù)（11臺）的一半，以彌補自身技術的不足。
不過衛(wèi)星平臺的缺陷，導致它未能完成為期2年的工作計劃。2009年7月，月船一號的星體傳感器發(fā)生嚴重故障，一度影響到定向?qū)Ш健?月29日，地面突然與月船一號失去聯(lián)系，多次努力均告失敗，據(jù)判斷，探測器的天線已停止工作。雖然NASA于2017年發(fā)現(xiàn)月船一號仍在月球軌道上轉(zhuǎn)悠，但再也無法傳回數(shù)據(jù)。
2013年11月，印度發(fā)射了火星探測器曼加里安號，10個月后，該探測器成功進入火星軌道，使印度成為亞洲第一個、全球第四個成功進行火星探測的國家或組織。
此次火星探測任務的預算只有7300萬美元，比許多好萊塢電影都便宜得多（如《地心引力》預算約1億美元，湯姆·克魯斯主演的《明日邊緣》預算達1.78億美元），但其技術含量也很有限。
首先，印度的運載火箭能力不強，其極軌衛(wèi)星運載火箭的地球同步軌道運載能力只有1噸多，僅為我國長征五號火箭的十分之一。龐之浩說，受火箭運力制約，印度只能拿出“螞蟻啃骨頭的精神”，通過探測器圍繞地球多次變軌，才能飛向火星。
這種比較“原始”的方法，早已不被航天界看好，因為這會消耗探測器大量燃料，直接影響其工作壽命。事實證明，曼加里安號抵達火星后，雖然開展了一些探測，但都是簡單重復前人所為，并未獲取有價值的科學數(shù)據(jù)。
此次月船二號也是如此。龐之浩說，與我國嫦娥三號、嫦娥四號落月時采用大型可變推力發(fā)動機不同，印度不具備這種技術能力，因而使用多臺發(fā)動機并聯(lián)，通過控制發(fā)動機工作數(shù)量來調(diào)整推力。同時其姿控發(fā)動機數(shù)量較少，備份也不夠。探測器最終墜毀，很可能與發(fā)動機在切換時失控有關。
龐之浩認為，印度雖然實施了一些低成本太空任務，但過于強調(diào)成本，一方面會增加風險，另一方面也很難獲得有價值的科學成果。如上述工程項目，最終收獲以政治意義為主，也具有一定工程意義，但科學價值極為有限。
論節(jié)約的正確方式 錢都花在刀刃上，以創(chuàng)新謀最大效益
2007年9月，日本也發(fā)射了首顆繞月探測器——月亮女神一號。與印度的“窮游”相比，日本走的是“不差錢”路線。月亮女神項目耗資約4億美元，當時被日本稱為“美國阿波羅計劃之后規(guī)模最大、最復雜的探月計劃”。
常言道“一分錢一分貨”，重金打造的月亮女神一號技術十分復雜。龐之浩介紹，其由1個主探測器和2個子探測器組成，搭載了15種精密儀器，有些儀器的探測精度能達到以往同類設備的10倍甚至100倍。這使它能以前所未有的精度對月球進行全面觀測，獲得了大量全新而且很有價值的探測數(shù)據(jù)。
可是，搞航天一定得這么燒錢嗎？其實低成本航天活動的成功案例并非沒有，我國嫦娥一號任務就是其中一個。
2004年初，中國探月一期工程立項。國務院批給該工程20億元經(jīng)費，實際花了14億元，其中包括嫦娥一號探測器、火箭的研制，以及2個地面測控站的建設。剩下的6億元被用于研制備份探測器，即嫦娥二號。按照當時的匯率，14億元人民幣相當于1.7億美元左右。
2007年實施的嫦娥一號任務，無論在工程上還是技術上都取得了很大成功。其不僅使我國突破并掌握了大批具有自主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的核心技術和關鍵技術，也為后續(xù)探月及深空探測任務奠定了基礎，在科學上取得了許多重要成果，例如獲得120米分辨率全月球影像圖，探明了14種有用元素在月球的含量與分布等。尤其是我國采用創(chuàng)新思路，憑借1臺CCD相機和1臺激光高度計解決月面拍攝難題，獲得了世界首幅三維立體全月圖。
由于嫦娥一號獲得了成功，原本作為其備份的嫦娥二號，成為了探月二期工程的先導星。它不僅在探月成果上更進一步，為后續(xù)落月任務探了路，還成功開展了多項拓展試驗。其開展的日地拉格朗日2點探測，以及對圖塔蒂斯小行星的飛越探測，取得了珍貴的科學數(shù)據(jù)；最后飛至1億公里以外，對我國深空探測能力進行了驗證。
可以看出，雖然中國也注重節(jié)約成本，但該花的錢并未盲目節(jié)省，而是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，通過技術創(chuàng)新謀求效益最大化。
如果將中、日、印三國同期發(fā)射的月球探測器進行對比，月船一號耗資最少，探測器體積最小、重量最輕，廣泛采用了國際合作方式；月亮女神一號最貴、最大、最重，技術含量最高，與嫦娥一號同為自主研制。從任務完成情況來看，月船一號“提前退場”，而中日月球探測器均超期服役，圓滿完成了任務。
龐之浩表示，所謂節(jié)約成本，并不能只看眼前利益，一味求便宜，而要從任務全局考慮算總賬。例如在載人航天領域，我國天宮一號目標飛行器跨越“登場”，直接跳過了國外先發(fā)射兩艘飛船驗證交會對接技術的過程。又如貨運飛船，俄羅斯的做法是將聯(lián)盟號飛船改成進步號貨運飛船，我國天舟一號貨運飛船則是在“天宮”基礎上改進而成，雖然研制經(jīng)費較多，但運輸能力比進步號多出將近2倍，后期運營成本可以大大節(jié)省。
綜合來說，無論是火箭、航天器還是人工成本，都不可能無限制的降低，何況還要付出犧牲任務目標的代價。真正有“科技含量”的節(jié)約，是花該花的錢，辦更多的事，但這需要以技術創(chuàng)新為基礎。
(責編：趙竹青、呂騫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