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當深夜來臨，武漢市街頭的車流逐漸減少，路邊吃宵夜的人們開始散場，繁華的城市漸漸褪去喧囂，有這樣一群人卻趁著這一天內(nèi)難得的安靜時刻，走進武漢的夜色中，或彎腰曲背側(cè)耳俯身，或直接趴在冰冷的地面上，用他們的耳朵去給這座城市進行“聽診”，他們有著一個鮮為人知的名字——聽漏工。
聽漏是一個特殊的行業(yè)，它是確保城市正常用水工作的重要一環(huán)。聽漏在專業(yè)領域也叫做漏水控制，是指通過一系列聽音設備發(fā)現(xiàn)可疑的漏水點，聽漏工再通過一根空心的鐵桿用耳朵去分辨漏水的聲音，來發(fā)現(xiàn)地下供水管道的滲漏問題，從而及時進行維修。
工作人員進行檢漏工作
一天的工作從“晚安”開始
馮凱是武漢市水務集團漢口供水部漏水控制所的一名工作人員，他從2006年開始從事聽漏工作，至今已有15年，目前是該區(qū)域檢漏三隊的隊長。談起水管滲漏的后果，他一臉嚴肅地說道：“小的滲漏如果不及時處理，發(fā)展下去很容易發(fā)生爆管事件，影響附近居民用水；爆管后還會帶來路面積水，甚至路面塌陷的問題，影響市民通行。”
每天在吃過晚飯之后，馮凱督促自己的女兒去做作業(yè)，然后又去廚房陪妻子洗了一會兒碗，便提前和她們互道晚安，隨后出門去了。在這個每天大多數(shù)家庭團聚的時刻，卻是他一天工作的開始。
當天晚上8點，他準時來到供水部和其他3位同事集合，他們在辦公室確認了今天的檢漏重點，帶上了聽漏“四件套”便開著搶修工程車出發(fā)了。
到達當晚的檢漏區(qū)域的起點后，他們將工程車停在路旁的車位上，馮凱從后備箱拿出一個聽音機，然后把聽音機的探頭放在地上，挪幾步，聽一聽，再挪幾步，再聽一聽。
“先用這個儀器檢測出漏水的可疑點，但是要確定是不是真的漏水，漏水點具體在什么地方，還是要靠耳朵去聽才行?！瘪T凱邊說著邊鉆進一個黑黢黢的小巷子里，隊員們拿上手電筒、聽音棒、電錘和發(fā)電機跟在他后面。
工作人員進行檢漏工作
因為要僅憑借耳朵去聽某個管道是否確定漏水，還要能辨別是正常的用水聲還是漏水聲，就需要安靜的周邊環(huán)境，所以這也是聽漏工作為什么一般都是選擇在夜間進行的原因。
“其實現(xiàn)在還不是聽漏最好的時間點，小的漏水點發(fā)出的漏水聲是很微弱的，供水管道又都埋在幾米深的地下，聽漏難度就更大了?！瘪T凱表示，現(xiàn)在他們主要找些背街小巷的漏水點來聽，然后等到晚上10點、11點的時間段，路上的人和車都更少了，再去聽大馬路上的漏水管道。
存在耳朵里的“記憶宮殿”
通過聽音機，馮凱和隊員們初步懷疑，巷子里的漏水點，在一處井蓋下。他們一起熟練地掀開井蓋，馮凱從隊友手中接過一根長約2米的空心鐵桿——也就是他們說的聽音桿，他將聽音桿的一頭用力抵在井中的管道上，將長得像個封口小喇叭的另一頭緊緊貼在自己的右耳上，整個身體向右傾斜，彎折著腰，開始了當天晚上的第一次“聽診”工作。
自來水在地下管道內(nèi)流動，會發(fā)出聲音，如果有破漏，聲音就會出現(xiàn)異常。由于管道材質(zhì)和土質(zhì)的不同，漏水的聲音各不相同，有數(shù)十種之多，而這些聲音必須要牢牢地記在他們的大腦里，才能準確判斷出漏水。
“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，至少需要3到5年的學習經(jīng)驗，才能建立起記憶庫。”馮凱說，每一個漏水點都要反復地聽、反復地對比，最后才能準確找到漏水點的位置。
確定漏水點之后，就意味著要挖地對管道進行及時的維修?！叭f一找錯了就麻煩了，聽得越準確，定位的漏水點就越精準，維修時需要開挖的范圍就越小，才能盡可能減少擾民的情況?！瘪T凱繼續(xù)說道。
同一個漏水點，檢漏組的4個人要輪流聽上好幾遍，以此確保萬無一失?！耙粋€復雜的漏水點，聽上2到3個小時都是很正常的事情?！标爢T張磊表示，聽音的時候，所有的注意力都要集中在一只耳朵上，一個點聽久了，有時候真的是有些傷神。
工作人員進行檢漏工作
每個檢漏隊在每個晚上需要負責的片區(qū)，大概有個3公里的范圍，按距離來算好像不是很長，聽起來卻非常費時。
“有時候每100米就要聽上幾十次，一個晚上聽上千次是很正常的?！瘪T凱說，他和隊員們每天晚上8點上班，至少要聽到第二天凌晨3、4點才能下班。
“溫柔”夜色中的管道醫(yī)生
當天晚上11點多，馮凱和隊友們檢查完轄區(qū)巷子里的漏水點后，又去到了他們負責的大馬路上進行聽漏工作。3月的武漢，半夜的溫度仍舊很低，空曠的馬路上除了他們之外，幾乎沒有其他行人。
但即使在這樣的天氣下，對于他們來說，已經(jīng)是“溫柔的夜”了。在武漢正值冬天的時候，夜晚溫度達到零下十幾度，還有那些下暴雨或大雪的夜晚……但無論在怎樣的天氣情況下，武水集團的聽漏工們都是365天在崗，守護著武漢這座城市的供水系統(tǒng)正常運行。
在2008年的汶川地震和2020年的火神山醫(yī)院建設中，馮凱都有參與支援，在現(xiàn)場進行聽漏工作，為保障正常供水，貢獻著自己的力量。
“業(yè)內(nèi)會將我們這個職業(yè)稱為‘管道醫(yī)生’，我們每天就是給用水管道‘聽診’，居民用水健康了，幸福感才有保障?！瘪T凱笑著說道，這種使命感，也是他們可以堅持從事這樣日夜顛倒的工作的重要原因。
“每天都是深夜上班，家里人會不理解嗎？”面對這樣的問題，馮凱搖搖頭說，剛開始肯定會有一些不理解，現(xiàn)在干這行這么多年了，都習慣了。
他還說道，咱們隊員家的孩子都大了，需要操心的地方相對少了一些，但是隊友張磊的孩子才2歲大，他家里也沒有老人可以幫忙帶孩子，晚上張磊的妻子給孩子洗澡，都沒有人可以搭把手，所以張磊的壓力相對也比較大。
“還有檢漏二隊的陳隊長，他妻子是護士，兩個人都要上夜班，晚上沒有時間管孩子的學習。他兒子現(xiàn)在上初三，成績不是很好，他也很自責。”談及隊內(nèi)情況，馮凱這樣說道。相對于自己，他更操心隊友們在生活上的遇到的難處。
地上、地下的“兩個世界”
當日凌晨1點30分左右，馮凱和隊員們在一處路面下探測到了可疑的漏水點。由于漏水點幾米的范圍內(nèi)，沒有下水井，只能在地面上鉆一個小孔，來放置聽音桿進行聽漏。
“由于城市建設不斷發(fā)展，道路多次更新，路面厚度不斷增加，鉆一個孔至少要半個小時?！瘪T凱說，為了找到準確的漏水點，有時會在幾米之內(nèi)鉆多個孔，但即使是這樣的天氣，幾個孔鉆下來，都會汗流浹背。
每天夜里，他們多鉆幾個這樣的小孔，通過聽音桿準確找出漏水點，就可以避免誤判后大面積的開挖。從當天晚上8點開始到凌晨3點多，他們就一直重復著檢測可疑漏水點、掀井蓋或者是打孔、用聽音桿輪流聽漏這幾個動作。
在馮凱和隊友們的心中，一座城市有地上和地下兩個世界，地面上的世界是大家都能看到的，高樓林立、熱鬧繁華；地面下的世界是大家日常不會看見，但他們能夠“看見”的，管道交錯，川流不息。
地下供水管道漏水不僅僅是水資源的浪費，還會給城市經(jīng)濟帶來損失，并給居民的正常生活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與隱患。
所以，無論是在熱烈的夏天，還是刺骨的冬天，他們都日復一日，用雙腳丈量著武漢這座城市，用耳朵去傾聽城市的“地下世界”，找尋管道漏水的蛛絲馬跡，確保地下供水系統(tǒng)的正常運行，地上生活的井然有序。
據(jù)悉，2020年武水集團漢口供水部有一線聽漏人員41人，在武漢市漢口區(qū)域內(nèi)，全年準確查出漏水點3909余處，全年節(jié)水300余萬噸。同時，近年來，武水集團積極布局智慧水務，通過水流量監(jiān)控、水壓力傳感等信息化系統(tǒng)，讓管道漏水定位范圍更精確，從而提高檢漏工作效率，減輕聽漏工作壓力。（記者熊源、通訊員孫璐）
